这次的“国王”是韩雪妍,她把抽到的国王牌放在面前,却没有向任何人提问,而是陷入了深思。何卫东说:“怎么,你没有想到该问谁吗?”
韩雪妍微微摇头,有些迟疑地说:“不是,我之前就想好问谁了,现在只是在犹豫……该怎么开口。”
“今晚的揭底大戏都发展到这份儿上了,还有什么好避讳的吗?要质疑谁,就直接提出来好了。”苏静说。
“好吧,既然你都这么说,那我就问了。”
苏静发现韩雪妍直视着自己,为之一愣:“你要问的人是我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竟然怀疑我?”苏静哼了一声,双手环抱胸前,跷起二郎腿,“好啊,那你说说看,你怀疑我的理由是什么。”
“苏静,你跟冷春来有没有单独见过面?”
苏静眉头一拧:“什么意思?”
“请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“我跟她毕竟认识一年多了,应该有过单独相处的时候吧,我记不清楚了——不过,这又怎么样?”
“她单独找你的时候,跟你聊过些什么?”
“我忘了,这很重要吗?”
“是的,很重要。”
“你到底什么意思,韩雪妍?别打哑谜了,打开天窗说亮话吧。”苏静不耐烦地说。
“好吧,那我就直说了。只是猜测啊,你别急着反驳,也别生气。”
苏静歪着头看她,说:“我尽量。”
“我在想,也许就像你之前猜测的那样,冷春来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我们的,当然她最主要的目的,是想接近你。而实际上,她已经这样做了,只是我们都不知道而已。”
苏静盯着韩雪妍,脸上的表情发生了某些转变,并坐直了身体,似乎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。
“你想说,冷春来找过我,把她是赵从光情人的事,告诉了我?”
“是的,她甚至直接告诉你,冷俊杰就是赵从光的私生子。她这样做,很明显就是为了引起你们夫妻不和。她知道你性格强势,猜想你得知此事后,一定会回去跟赵从光大吵一架,然后离婚。最后的结果,就是她可以跟赵从光名正言顺地在一起。但冷春来低估了你,你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冲动,而是识破了她的圈套,当然不会正中她下怀。你假装不知道此事,没有告诉任何人,但你不可能忍得下这口气,所以你暗中策划,打算除掉对你有威胁的人。”
“韩雪妍,你真是不了解我,”苏静说,“假如事情真像你说的这样,没错,我确实不会蠢到让冷春来如愿以偿,但也不会因此而怒火中烧。你搞错了一件事,就算我要暗中策划对付某个人,也只会是对付赵从光,而不是冷春来母子。”
“你现在当然会这样说,谁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呢?”
“好吧,我也懒得跟你争辩了。那么从逻辑上来说,丈夫的情人找到我之后,让我产生恨意的,应该是这对奸夫淫妇吧?我为什么要把连同自己儿子在内的五个孩子绑架了?”
“因为醉翁之意不在酒。你想绑架的,并不是这几个孩子,而是当天晚上去接他们的冷春来!你具体用了什么方法把冷春来和几个孩子弄到某个地方,我不知道,但现在的事实就是——冷春来死了,而你的儿子赵星回家了。这不是对你最有利的结果吗?至于另外那几个孩子,你为什么没有把他们放回家,这是因为这几个孩子都知道这件事——玩国王游戏的时候,冷俊杰告诉他们的!所以,如果你把他们放走,这几个孩子一定会把他们知道的事情说出来,警方自然会怀疑到你头上。因此,你想把亚晨、薇薇他们全都灭口,对吧?”
说这番话的时候,韩雪妍直视着苏静,声音因为激动而发抖。梁淑华震惊地望着苏静,说道:“的确……这么一说的话,就全都能解释得通了!”
“你们别听她胡说!没有的事!”苏静震怒道,“韩雪妍,我告诉你,你搞错了!不要再编这种想当然的故事来误导大家了!”
“编这个故事的人,不是你自己吗?我只是顺着你的思路说出自己的猜测而已。”
“但问题是,苏静编的那个故事本来就不是事实!”赵从光说,“我跟那个冷春来没有半点关系!现在你们已经在我和她是情人的基础上分析此事了,简直荒唐!”
“荒不荒唐,我不知道。借用刚才苏静说过的话——这种结论,还是留给警察来下吧!”接着,韩雪妍对何卫东说:“我问完了。”
这个时候,余庆亮说:“冷俊杰和赵从光有没有亲子关系,做一个亲子鉴定不就知道了吗?”
“那也要先找到冷俊杰人才行。”梁淑华说。
“不必,冷俊杰的家中,特别是他的床上和衣物上,应该能找到一些头发之类的东西吧,靠这些就能做亲子鉴定了。”余庆亮望向陈娟。
“有必要的话,我们会这样做的。现在暂时别管这个问题,游戏继续。”陈娟说。
于是何卫东再一次洗牌和发牌,国王牌转到了梁淑华这里。她思索了一会儿,说:“我想问一下,你们知道自己的血型和孩子的血型吗?”
“你是问所有人?”何卫东说。
“是的,可以吗?这个问题如果单独问某个人,好像意义不大。”
“可以,但是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吗?”
“因为刚才说到了亲子鉴定,我不由得想,在座的父母真的是孩子的亲生父母吗?这个问题我之前也想过——能绑架自己孩子的人,真的是孩子的亲生父母吗?反正我做不出来这种事情,我宁肯自己死,都不可能做出任何伤害思彤的事情。”
“你这一句话,就把自己择出去了。不过,你问的这个问题我觉得没有意义,因为不用管血型,看一下每个孩子的长相,都能看出他父母的影子。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呢?”苏静说。
“这倒也是……算了,当我没问吧。”梁淑华说。
“不,按照游戏规则,只要提出了问题,就需要回答,”陈娟说,“请各位都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。”
“我是o型血,邹斌是a型血,薇薇也是a型。”陈海莲说。
“我是a型血,老余是ab型,思彤是b型血。”梁淑华说。
“我是o型,赵从光是b型,赵星是b型。”苏静说。
“我和文辉都是b型血,亚晨也是b型。”韩雪妍说。
“要进行下一轮了吗?”何卫东问陈娟。后者点了点头。
这一轮的“国王”又轮到了靳文辉,他思忖片刻,挠着头说:“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该问什么了,要不就放弃这次权利吧。”
“那么,其他人有什么想问某人的问题吗?”陈娟征询道,“游戏进行到这里,其实也不必在乎什么国王身份了,想要提问的,不妨都借这个机会提出来吧。”
众人沉默了一阵,余庆亮说:“好像想不出来该问什么了。”
“就这样每个人都已经疑点重重了,再问下去,恐怕连家里的老人都成嫌疑人了。”苏静苦笑道,对陈娟说,“陈警官,现在都凌晨十二点了,我看这游戏也玩得差不多了吧。请问目前问出的这些线索和信息,可以让你们做出判断了吗?”
“是啊,陈警官,你刚才说,如果顺利的话,今天晚上就有可能救出几个孩子。那现在……还有这个可能吗?”余庆亮关切地问。
陈娟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,沉吟一刻,说:“这样,我给大家半个小时的时间,再好好想一下,还有没有什么想要询问彼此的问题。如果有的话,就提出来;如果没有,半个小时后,我就宣布结果。”
“你说的‘结果’是指?”
“当然指的是——谁是这起案件的真凶,以及孩子们现在被藏在何处,这不是你们最关心的问题吗?”
“陈警官,这么说,你已经知道了?那为什么还要等半个小时后说呢?现在就说吧!”梁淑华急切地说。另外几个家长也纷纷点头。
“我还需要一些时间,去验证某些事情。实际上,一个多小时前,我就已经在这样做了。”陈娟说。
“怎么验证的?你不是一直跟我们坐在一起吗?”苏静问。
“你们该不会以为,我坐在这里,只是单纯地旁观吧?你们来公安局之前,我就把刑警队的十几个同事全都叫了过来,他们一直在会议室隔壁的机房里,通过监控设备全程观看你们玩游戏的过程。而我表面上不露声色地看你们玩游戏,实际上一直在观察、思考和判断——哪些人提出的问题,是真正有价值、为了找到孩子的;哪些人提出的质疑,只是在混淆视听,将怀疑目标转移到别人身上。这一过程中,我暗中用微信跟同事沟通,让他们及时查证一些关键信息。现在,大多数信息都已经核实过了,只差最后一两个关键信息。我相信,最多再等半个小时,就能真相大白!”
说到这里,陈娟扫视众人一眼:“在此之前,如果这个人愿意站出来自首,以后法院量刑的时候,是可以考虑进去的。”
然而,没有一个人站出来。陈娟说:“估计这个人以为,我是在诈他吧。那好,我们就等最后的结果好了。”
接下来的半个小时,时间流逝得格外缓慢,一分钟变得无限漫长。这个房间里的好些人,都感觉仿佛度过了几个小时,甚至几天。陈娟在房间里踱步,不时跟何卫东耳语几句,或者用手机跟外面的刘丹和张鑫联系——没人知道专案组的这几个警察在进行怎样的思考和行动。八个家长表情各异:疑惑、不安、紧张、期盼。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,共同等待着最后时刻的降临。
终于,半个小时过去了。刘丹走进会议室,来到陈娟面前,在陈娟耳畔低语了几句,陈娟说:“我明白了。”
她望向众人,表情严肃地说:“现在,我可以把结果告诉你们了。”
八个家长一齐凝视着陈娟,屏住了呼吸。
陈娟的视线落到一个人的身上,说道:“陈海莲,你被捕了。”
陈海莲的表情凝固了,一张脸变得如同白纸一样惨无血色,她身体颤抖、嘴唇翕动,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,许久才憋出两个字:“……什么?”
“正常情况下,警察抓人需要检察院批准,公安机关签发逮捕证后,才执行逮捕,但现在是凌晨十二点,属于特殊情况,所以我们可以依法将你拘捕,之后再补办手续。”陈娟说。
“陈警官,你搞错了!我不是绑架犯,也没有杀人!”陈海莲从椅子上站起来,嘶吼道。
“冷静点,先坐下来,我现在还不打算把你抓走,你可以听我把话说完。”
陈海莲哭泣着坐了下来,不停抽泣着。陈娟说:“我只是说你被捕了,没有说你是这起案件的嫌疑人。”
“那为什么……”
“因为你在另一件事情上犯法了。”
陈海莲的脸再次僵硬了。
陈娟说:“之前,被余庆亮指出你一直在跟一个叫‘北方君’的人联系时,你说这是你的地下情人,对吧?但你撒谎了,我让刘丹立刻调查了这个人,发现他是一个酒水营销商,四十多岁,獐头鼠目,脸部有小面积烧伤,怎么看都不像是偷情的合适人选,反倒是一个有前科的人。之前在另一个城市,他就因为非法贩卖来源不明的高价白酒,坐过两年牢,出狱之后来到南玶市,又干起了以前的勾当。但这个人心理素质很差,刚才警察上门的时候,一提起你,他表情就暴露了,没过多久,就全都招了。”
“陈海莲,你是本地一家知名酒厂的质检员,利用职务之便,你在最近三年内,多次将酒厂未经勾兑的原浆酒私自携带出厂,交给‘北方君’,由他非法销售,然后给你提成。据说这种原浆酒在正规商家那里是买不到的,一些好酒之人又特别喜欢喝这种原浆酒,将价格炒到了一万多元一瓶。你这三年偷偷带出来的酒,价值几十万,给酒厂造成了重大损失,已构成职务侵占罪,所以我们将依法逮捕你。”
“刚才余庆亮提起这个人的时候,你为了掩盖此事,不惜将他说成你的情人——毕竟婚内出轨,比起违法犯罪来说,要好多了。但这种谎话很容易穿帮,你也没有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查清了,对吧?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?”
陈海莲脑袋低垂,略略摇头,面如死灰。
“好了,回到最重要的事情上。现在我要指出的,是这起绑架案的嫌疑人,以及杀死冷春来的凶手。”
陈娟环视众人一圈,目光落到两个人身上,掷地有声地说出了两个名字。
所有人都惊呆了,一起望向这两个人。他们俩则是一脸的惶恐、惊悸和不可思议,好一阵后,其中一个说道:“陈警官,你肯定搞错了。”
“都走到这一步了,还有必要演下去吗?”陈娟目光犀利地望着两人,再次说道,“韩雪妍,靳文辉。”